伊通社(IRNA)德黑兰 05月15电 每年5月15日(伊朗历2月25日)都是伊朗设立“菲尔多西日”。在诗人菲尔多西的家乡——马什哈德的菲尔多西墓地附近举行纪念仪式,内容包括讲话、文艺表演、诗歌朗诵等。另外,在其他城市也会有相应的研讨会。

伊朗国家通讯社(IRNA):以下是就波斯世界伟大诗人和哲人菲尔多西和其著作《列王纪全集》的文章:

《列王纪全集》是伊朗伟大诗人菲尔多西(公元940-1020年)用35年时间创作的波斯民族英雄史诗。我国读者比较熟悉印度史诗和希腊史诗,而对同属印欧语系的伊朗史诗则相对生疏。其实,《列王纪全集》在世界文坛上早已为人瞩目,甚至有的文学家认为其中的某些精彩章节在希腊史诗里也找不到。

产生于10-11世纪之交的《列王纪全集》卷帙浩繁,人物众多,内容丰富多彩,文化内涵深厚。诗人菲尔多西从雅利安人西支伊朗民族起源写起,一直写到公元651年,即阿拉伯人入侵伊朗并推翻萨珊王朝为止。其间包括伊朗传说中和历史上四大王朝50个国王时期的盛衰兴亡大事。有威武雄壮的战争场面,也有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有治国安邦的举措方略,也有独具色彩的异域风情。

直到18世纪,《列王纪全集》都被认为是波斯帝国的正史。随着历史学的发展,伊朗古代史的面貌逐渐清晰地呈现出来。两相对照,这才最终确定《列王纪全集》的民族英雄史诗的地位。

古代的伊朗是东方大国,具有雄厚的国力和高度发展的文明。她雄踞于亚非欧交界地带,在东西方各民族的关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伊朗的历史与东方的印度、中国和西方的希腊、罗马以及侧翼的阿拉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史诗《列王纪全集》里波澜壮阔的历史画面就是通过伊朗与这些民族的密切联系展现的。

《列王纪全集》产生于10-11世纪之交不是偶然的。实际上,菲尔多西的《列王纪全集》只是当时多部同类作品之一。阿拉伯人推翻萨珊王朝后,直接统治伊朗。他们实行民族压迫政策。民族灾难激发了伊朗人的爱国热情。他们强烈要求恢复自己民族的历史地位和文化传统。诗人菲尔多西属上层德赫甘阶层,又恰恰生于这样一个伊朗民族精神复兴时代。他幼年受到很好的教育,学识渊博,具有驾驭语言的能力。更为重要的是他具有高度的爱国热情,所以经过前半生的认真准备,谱写了一曲高亢的伊朗民族精神的颂歌。

菲尔多西大约于公元975年着手《列王纪全集》的创作,1009年完稿(有的学者称他在去世前又进行了一次修改)。这时,距阿拉伯人入侵已经有三百年之久。伊朗人在远离阿拉伯人统治中心(巴格达)的本国东部、东南部、东北部和中部建立了相对独立的地方政权。这些地方政权的建立本身就是伊朗民族意识觉醒的体现。它们一经建立就更加推动了反抗阿拉伯人统治的运动。地方王朝的统治者虽然表示臣服阿拉伯哈里发,实际上他们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自行其是,在不同程度上,在文化思想领域鼓吹民族精神,宣扬波斯文明的优越性,培养伊朗人的民族自信心。当时,在各被统治民族中掀起了一股反对阿拉伯人压迫的“舒毕思潮”。在伊朗,这一思潮表现得特别强烈。

“舒毕思潮”在文化领域内的反映之一就是伊朗地方统治者提倡以波斯民族语言写作,以抵制阿拉伯语的冲击。伊朗萨珊王朝时使用的语言是巴列维语(中古波斯语)。阿拉伯人入侵后竭力推行阿拉伯语,限制巴列维语,因而巴列维语势衰。但是阿拉伯语终究未被伊朗人接受。一种伊朗地方语法尔斯语兴起,成了伊朗的通用语。这种语言称为达里波斯语(近代波斯语)。菲尔多西的《列王纪全集》就是以达里波斯语创作的。

关于伊朗地方王朝统治者提倡撰写本国光荣历史这一事实,菲尔多西在《列王纪全集》的开头已经提及。这部分有一段对伊朗萨曼王朝(公元875-999年)霍拉桑总督阿布·曼苏尔·穆罕默德的颂词。这位总督下令四方求贤,寻访熟知波斯帝国历史和民间传说的人,编写了一部散文体《王书》。此外,菲尔多西还写到萨曼王朝宫廷诗人塔吉基(卒于公元977年)。这位诗人曾奉国王之命创作诗体《王书》。据史料记载,菲尔多西创作《列王纪全集》之前已有多人写过同一题材。

同一时期多人创作有关波斯帝国光荣历史的题材,这是“舒毕思潮”与伊朗的修史传统相结合的明证。“舒毕思潮”给帝国古老的历史注入了新的生命,使这一时期创作出的《王书》带有强烈的反抗异族侵略的色彩。虽然有许多人写过同一题材,但是给后世留下一部伟大的民族史诗的只有菲尔多西一人。

  菲尔多西的《列王纪全集》分三大部分:

一、神话传说部分:从凯尤玛尔斯国王当政开始到法里东国王出生。

二、勇士故事部分:从铁匠卡维起义到鲁斯塔姆被害。

三、历史故事部分:从凯扬王朝覆灭到阿拉伯人推翻萨珊王朝。

神话传说部分包括雅利安族早期迁徙的传说以及衣食的获取、国家的形成、宗教的出现、节日的确立,对研究人类早期历史文化有参考价值。勇士故事部分是全书的主干。这部分基本是描写勇士鲁斯塔姆率领众勇士反抗敌国土兰的侵略,保卫祖国的英勇事迹。这部分约占全书的二分之一。历史故事部分大体相当于全书的三分之一。这部分也有不少着意之笔。特别是写到萨珊王朝(公元224-651年)奠基人阿尔达希尔和这一王朝的国王阿努席尔旺施政治国的方略,反映了伊朗的先进的政治制度和丰富的施政经验。总的看来,历史故事部分比较接近史实。全书越到最后现实成分越多。

《列王纪全集》中虽然写了50个国王时期的大事,但是从横向看,并不是平均使用笔墨,而是有简有繁。详细处超过一万行诗,简略处一笔带过(如写安息王朝诸王)。全书大小精彩故事达30余个。

《列王纪全集》问世一千年来,它的文化内涵、史学价值和艺术魅力已经为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不仅世界文学爱好者阅读欣赏,各国学者也都多方面多层次地对它进行研究。综观全书,我们认为这部史诗有如下四方面的成就:

一、《列王纪全集》是一曲伊朗民族精神的高亢的颂歌;

二、《列王纪全集》是伊朗文学的宝库;

三、《列王纪全集》是新兴的达里波斯语的基石;

四、《列王纪全集》是波斯文明和伊朗古代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

首先,《列王纪全集》是一曲高亢的伊朗民族精神的颂歌。《列王纪全集》问世以后,在团结人民和激励人民的爱国热情方面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诗人笔下的充满爱国激情的诗句鼓舞了一代代伊朗人。在史诗结尾,当伊朗和阿拉伯两方决战前夕,伊朗军队统帅鲁斯塔姆·法拉赫扎德预感到亡国危险,他在给兄弟的信中写道:

    “我为伊朗人而伤心痛哭,
    我为萨珊王朝覆灭而焦灼痛苦。
    多么令人痛心,我们将失去王位王冠,
    多么令人痛心,我们将失去好运和尊严。
    今后,阿拉伯人会把我们击败,
    我们的命星将失去它的光彩。
    正义与公道将一去不返,
    皇家的王座将被一举掀翻。
    当阿拉伯人一旦征服伊朗,
    耶兹丹的子民就会罹难遭殃。”

在伊朗,每当外族入侵时,人们为出征的战士送行,就朗读《列王纪全集》中的诗句,以壮行色。据《文苑精英》(Chahar Maghale)记载,古尔王朝(公元1148-1215年)国王阿劳丁·古利(卒于公元1160年)率军出征伽色尼城时,就命人朗读《列王纪全集》。《史集选》(Tarikh-e Gozide)记载,塞尔柱王朝(公元1037-1194年)最后一位国王托格拉尔·伊本·阿尔萨兰(公元1168-1193年)在迎战敌人花剌子模沙赫时也命人朗读《列王纪全集》。这两位国王都是突厥人。他们临战时都朗读《列王纪全集》激励士气,可见史诗的巨大影响和鼓舞作用。在伊朗各朝的宫廷和大户人家都有《列王纪全集》的诵读人,城乡节日集庆或平日茶馆酒肆都能看到朗读《列王纪全集》的情景。可以说,《列王纪全集》已经完全融入伊朗各阶层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不仅是他们喜爱诵读的文学作品,而且是他们生活的指南。

其次,《列王纪全集》是伊朗文学的宝库。从达里波斯语文学的发展上看,《列王纪全集》是一部承上启下的里程碑式的巨著,是达里波斯语诗歌创作的第一个高峰。它继承了伊朗古代的文学传统,又为后世诗人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和驰聘想象力的广阔天地。菲尔多西是在丰厚的文学遗产基础上创作《列王纪全集》的。伊朗古代琐罗亚斯德教古经《阿维斯塔》中,已经包括大量古代神话传说和早期祭神的诗歌。这是伊朗文学创作的源头。到萨珊王朝时期,巴列维语文学已高度发展,产生了像《阿尔达希尔巴巴康的业绩》那样的传记文学作品,产生了长篇爱情叙事诗《维斯与朗明》、英雄史诗的雏形《缅怀扎里尔》,还产生了成为《一千零一夜》的基础之一的《一千故事》。上述《阿维斯塔》中的神话传说、阿尔达希尔和扎里尔的故事都在菲尔多西的《列王纪全集》中有更加充实和丰满的反映。除此以外,菲尔多西的《列王纪全集》中,至少还包括另外两方面的素材。一是萨珊王朝的历史,一是流传在民间的口头传说。比如诗人就把古籍所不载的鲁斯塔姆和他父亲扎尔的故事写入《列王纪全集》。而且这一组故事构成了全书的主干,也是全部史诗的最精彩的篇章。甚至有的学者说,如果没有鲁斯塔姆,《列王纪全集》就不成其为《列王纪全集》了。

在《列王纪全集》中所涉及的三个时期中,诗人都塑造了许多给人以深刻印象的人物形象。其中有三组人物形象是十分突出的:其一就是一系列公正贤明的君主,如法里东、哥巴德、霍斯鲁、阿尔达希尔和阿努席尔旺等;其二是一系列忠心耿耿、勇敢无畏的勇士形象,如鲁斯塔姆、夏沃什、苏赫拉布、埃斯凡迪亚尔和比让等;第三组形象则是纯洁娴雅、忠于爱情的贵族妇女,如鲁达贝、塔赫米娜、法兰吉斯、玛尼日以及女扮男装上阵厮杀的少女古尔德法里德。此外还有大臣谋士,鬼怪神魔,达官贵人,平民百姓。其中很多形象直至今日仍然活在人们的心中。

曲折的故事情节、细腻的心理描写和大量生动活泼的人物对话,构成了史诗《列王纪全集》艺术成就的主要特色。

比让与玛尼日的故事情节颇似近现代小说。从两人一见钟情,玛尼日把比让偷带回土兰王宫,到比让被囚在枯井,以及到鲁斯塔姆化装与玛尼日取得联系,救比让出险,夜袭土兰王宫,抗击追兵,一环紧接一环,始终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其他如法里东故事,苏赫拉布故事,夏沃什故事,巴赫拉姆故事,同阿尔达希尔故事,阿努席尔旺故事以及穿插在大故事中的许多小故事,都写得有声有色,曲折动人。

细腻的心理描写是这部史诗艺术成就的另一特点。正是由于这部史诗的许多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大喜大悲,人物命运瞬息巨变,所以主人公的感情变化也是剧烈的。菲尔多西在这些人物命运的转折关头恰如其分地表现了主人公的心理活动。如鲁斯塔姆亲手杀死儿子的悲痛,夏沃什被迫离开祖国,远走土兰辞别兵将时的凄凉,苏赫拉布两军阵前陷入情网时的怅惘,苏赫拉布的母亲惊闻儿子被杀后的绝望的心情,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使读者如临其境地感受到主人公的心理变化和感情波澜。

《列王纪全集》艺术上的另一特色是全诗充满了人物对话。许多章节几乎都是人物对话,而完全没有对话的章节几乎找不到。对话多使得史诗语言生动流畅,朴实自然。诗人通过人物对话叙述故事,描绘场景,塑造人物,揭示主人公内心的感情活动。

《列王纪全集》问世后引起诗人和作家们的极大的关注,成为他们模仿和学习的标本,写作《列王纪全集》式的叙事诗成为时尚。13世纪大诗人内扎米·甘贾维(公元1141-1209年)闻名于世的《五卷诗》中,有两卷的题材取自《列王纪全集》。至于后世《列王纪全集》的散文体本和改写本更是不胜枚举。直到现在,这部史诗的简写本、改写本仍在世界各国不断涌现。

再次,《列王纪全集》是新兴的达里波斯语的基石。《列王纪全集》一经问世便为新兴的达里波斯语奠定了牢固的基础。在异族统治下,民族语言的兴衰是民族精神和民族文化兴衰的标志。上文已经指出,达里波斯语是在巴列维语和阿拉伯语斗争的背景下兴起并成为伊朗的通用语的。一种新兴语言的传播是需要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的文学巨著支持的。从这个角度看,《列王纪全集》的问世真是恰逢其时,应运而生。不仅它的歌颂祖国光荣过去的内容符合伊朗上下各阶层的需要,而且史诗篇幅很长,内涵丰富,情节曲折,故事生动。它的清新活泼的语言和行云流水般的韵律强烈地吸引了人们,所以传唱和诵读《列王纪全集》便成了伊朗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享受。

《列王纪全集》的语言是早期达里波斯语文学风格“霍拉桑体”的典范。“霍拉桑体”的特点是质朴洗练,明白晓畅,即所谓“平实质朴,臻于化境”。菲尔多西的诗句优雅精巧而不造作,平易质朴而不落于卑俗。在菲尔多西之后创作了叙事诗《戈尔沙斯帕传奇》的诗人阿萨迪·图斯(公元1010-1072年)在这部叙事诗的前言中说:

    “妙语如珠的菲尔多西,
    创作了一部《列王纪全集》。
    过去的诗人无人能与他相比,
    他的书中写了许多勇士的战绩。”

他又说:

    “菲尔多西胸怀珠玑,
    写出一部出色的长诗。”

诗人内扎米称赞菲尔多西说“他把语言装扮得如同新娘一样光彩照人”。诗人伊本·亚明(公元1286-1367年)说:“语言已从宝座跌落平地,是他把语言重新安置在宝座里。”关于《列王纪全集》的语言成就,最确切的评价还是出自菲尔多西本人。他自豪地说:

    “我三十年辛劳不倦,
    用波斯语拯救了伊朗。
    只要他有理智、见识和信仰,
    我死后定会把我热情赞扬。
    我不会死的,我将会永生,
    我已把语言的种子播撒遍域中。”

用波斯语拯救了伊朗,这是对史诗《列王纪全集》的语言成就最准确的表述,也是对《列王纪全集》在伊朗人民政治生活中的巨大作用的最准确的说明。

最后,《列王纪全集》是波斯文明和伊朗古代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列王纪全集》是一部典型意义上的民族英雄史诗。全书内容的时间跨度在4000年以上。从地域广度上看,以伊朗为中心,涉及全世界各主要民族。在史诗的研究者中,有一种意见认为其内容主要包括两个方面,即战争(Razm)和饮宴(Bazm)。的确,《列王纪全集》中描写了许多战争和饮宴的场面,但是如果把全书内容概括为这两个方面,显然过于狭隘。

整部《列王纪全集》洋洋洒洒,诗人笔锋所至,天上地下,陆地海洋,人间鬼域,宫阙内苑,政经文化,世风民俗,天文地理,巫卜历法,道德伦理等涵盖了古代人类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比如,伊朗萨珊王朝是世界历史上典型的高度发展的封建制大帝国。其典章制度、政府组织和施政举措在当时世界都属于前列。《列王纪全集》中对萨珊王朝的各项制度、统治经验和统治者的个人品质、能力都有详细的描述。在《阿尔达希尔施政治国》一节里,菲尔多西叙述了这一王朝的奠基者的施政经验和举措,包括建国治军、用兵御将、擢选官吏、接待使节、确立税制和传播文化等各个方面。阿尔达希尔这样告诫臣民:

    “首先应知有一个主宰在天地之间,
    天地间的主宰就是圣洁的耶兹丹。
    其次不论是一国之主还是平民百姓,
    都不能忽视知识的作用。
    第三,一个有知识有学问的人,
    会永远把先辈箴言牢记在心。
    第四,要教育人们不作奸犯科,
    教化胜于国王的牢狱和绞索。
    第五,不要让小人的谗言,
    损害正直之士的名声和颜面。”

对统治一个国家的国王也有明确的要求:

    “一国之主应时刻关注国政民情,
    不要让祸国殃民的事情发生。
    如若发现手下的官吏或将军
    行为不轨,做事祸国扰民,
    若不加制止就不是仁德的国王,
    皇冠就不应戴在他的头上。”

《列王纪全集》中充满了对知识和理智的赞誉,这部史诗开宗明义,在赞扬真主之后,就是对理智的颂词:

    “理智是真主的最慷慨的赐予。
    颂扬理智是人间最大的善举。 
    理智乃是历代君王的王冠,
    理智乃是仁人贤士的冠冕。
    理智具有生命,它永驻长存,
    理智支持生命,理智是生命之根。
    理智指引方向,理智启迪心灵,
    理智伴人走向彼世,步入今生。”

在《阿努席尔旺第三次赐宴》一节中,一位祭司问智者布扎尔吉迈赫尔:“什么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这东西能给人们带来光明,能解除人们的痛苦?”智者答道:

    “一个人若有了智慧,
    他就能在两个世界受惠。”

又问:“如若没有智慧,又该怎样?智慧毕竟是主恩赐的盛装。”智者回答:

那么知识便是最好的东西,

    “有知识的人无人可以匹敌。
    在另一处,我们读到这样的诗句:
    凡掌握了知识的人,
    便是伟大而坚强的人。
    无知无识者比泥土还要卑贱,
    这种人无所作为,无从行善。”

在这些闪耀着智慧光辉的诗句中,我们仿佛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知识就是力量。东方诗人菲尔多西比提出这一论点的弗兰西斯·培根(公元1561-1626年)早六个世纪就以鲜明的语言强调了知识的重要性。从这点上也可以看到《列王纪全集》确实内容丰富深刻,是一座人类文明的宝库。

数百年来,在《列王纪全集》研究中,诗人菲尔多西与伽色尼王朝(公元999-1037年)国王玛赫穆德的矛盾和纠葛始终是不能回避的焦点问题。菲尔多西是民间诗人,他没有像塔吉基那样受命创作《王书》,也不从任何官府领取俸禄。当他着手创作时,家境尚差强人意。但是经过几十年的时间,诗人已感财力不支,甚至不得不接受朋友的支持资助,这点在《列王纪全集》中有所反映。按照当时的惯例,诗人创作了一部作品,要献给一位当权者,希冀得到一份赏金。同时,也可使作品易于流传。公元1009年,《列王纪全集》完稿,正值萨曼王朝被葛逻禄推翻,伽色尼王朝国王乘机入主伊朗霍拉桑。菲尔多西别无选择,只好把《列王纪全集》献给这位国王。但事与愿违,国王并不欣赏《列王纪全集》,于是就产生了流传千年的诗人与国王冲突的故事。

所谓故事是因为这段纠葛源自《文苑精英》的一则记载。其情节大体是这样的:《列王纪全集》完稿后,菲尔多西去伽色尼献给玛赫穆德。玛赫穆德听信了宫廷诗人的谗言,只赏了两万银币(有传说是国王曾答应每联诗句赏一枚金币)。诗人不满,把这笔赏钱分赠给浴室主人和卖饮料的人,扬长而去,逃到塔巴里斯坦,投奔当地国王沙赫里亚尔,并写了一首讽刺诗谴责玛赫穆德。沙赫里亚尔出钱买了他的讽刺诗,并加以销毁。一次,玛赫穆德征印度回程,听有人朗诵一句诗,甚为雄壮,问是何人所作。大臣答是菲尔多西所作,国王这时才意识到当时没有给诗人应有的赏金,于是派人携重礼去补偿。当驮礼金的驼队进入图斯城的一座城门时,诗人的遗体正被送葬的人们抬出另一座城门。人们把赏金交给诗人的女儿,但是她说:“我不需要这笔钱。”后国王命人用这笔钱修建了图斯城的一座驿站。

这段记载虚实参半,就诗人与国王的关系看,基本真实。所谓基本真实是指玛赫穆德不欣赏这部史诗。这可能有如下四点理由:一、诗人和国王属于不同的教派。诗人属伊斯兰教什叶派,而国王属逊尼派。二、向国王推荐诗人的大臣后来失宠,因而影响了诗人与国王的关系。三、宫廷诗人们因担心菲尔多西的《列王纪全集》得到国王赏识而影响自己的地位,进了谗言。四、最重要的是民族的政治的原因。玛赫穆德是突厥人,入主伊朗。他好大喜功,唯我独尊。《列王纪全集》中对古代伊朗国王和勇士的赞颂,对入侵者的谴责肯定是这位国王所不能容忍的。有一则记载说,当玛赫穆德听到朗读鲁斯塔姆的功勋时说道:“像鲁斯塔姆这样的英雄在我军中足有一千。”

另一方面,从这个故事的一些细节上,可以看出作者不少的“匠心安排”,不能不对它的真实提出质疑。比如诗人把两万银币赏金分赠给别人,然后出逃。又比如塔巴里斯坦国王出钱买下讽刺诗。比如,玛赫穆德居然后悔而补上赏金,而赏金送到之日恰是诗人出殡之时。还有一点值得怀疑:按《文苑精英》记载讽刺诗已然销毁,但是,在以后的年代又出现了104个联句的讽刺诗。在这首后出的讽刺诗中,菲尔多西对玛赫穆德的出身进行谴责(说他是女奴所生),对他不肯提供赏金,口出怨言。这些未必是怀有崇高目的创作史诗的诗人真实人格的写照。所以《文苑精英》中的这段记载的某些内容,一直受到伊朗国内外《列王纪全集》研究者的质疑。有幸,去年我们读到伊朗研究《列王纪全集》著名学者达毕尔·西亚基博士(Dr.Dabir Syaghi)新著《菲尔多西列王纪故事集》。他在此书前言里斩钉截铁地指出:“与所有传说和作家们写的诗人传记相反,菲尔多西从未受玛赫穆德之命创作《列王纪全集》,也没有把书送到伽色尼,也没有与玛赫穆德约定每联诗句得一个金币。玛赫穆德也未失约和给他两万银币,诗人更未从伽色尼出逃,没有先逃到卡赫斯坦,后逃到塔巴里斯坦,没有逃到伊斯法罕和巴格达,没有写诗歌颂哈里发,没有随后去德里,没有因未获赏而写讽刺诗谴责玛赫穆德,也没有客死他乡。这一切一切都是一些人出于政治、宗教,甚至是个人动机而发的想象之词。有些人嫉妒诗人的不朽的巨著,另一些人则以此为借口,发泄心中对强暴王权的不满。或者是由于宗教信仰不同而向这种强权泼洒的污水。”达毕尔·西亚基博士指出:诗人确曾通过别人把《列王纪全集》献给玛赫穆德,并对这位国王怀有某种企望,幻想能得到一笔资助,改善晚年生活。但是:

    
   “他对这些故事连看都不看,
    都是命运不济有人进了谗言。
    如今,我已年届八十高龄,
    我的希望都已化为泡影。”

因此,为世界留下一部不朽史诗的诗人顿感失望,抑郁而终。

菲尔多西由于创作了伊朗民族精神的赞歌《列王纪全集》而进入世界第一流诗人的行列。俄国杰出的民主主义者车尔尼雪夫斯基(公元1828-1889年)高度评价菲尔多西的《列王纪全集》。他指出:“从有人证明《荷马史诗》不过是希腊民间诗歌的结集以后,一切有识之士终于发现民间诗歌有极高的诗学价值。菲尔多西的优美的创作,伊朗的《列王纪全集》也是如此,只不过这是改写过的民歌集。在《列王纪全集》里有许多章节,它们的美甚至在《伊里亚特》和《奥德赛》里都找不到。”

说《列王纪全集》中的许多章节超过希腊史诗并不是言过其实。首先它比希腊史诗晚出一千余年,而伊朗也和希腊一样是一个具有悠久文化传统和丰厚民间文学土壤的古国。此外,《列王纪全集》的作者菲尔多西是一位具有高度爱国热情和高超艺术才能的伟大东方诗人。

《列王纪全集》最早的译本是阿拉伯文译本。译者名班达里,时为1223年,距诗人去世仅200年。从那时到今,这部史诗不断被译为世界各主要民族文字。主要的有:

  突厥文译本,1510年,译者:塔塔尔·阿里·阿凡提。
  英文译本,1774年,译者:琼斯(S.W.Jones)。
  英文译本,1832年,译者:杰姆斯·埃特坎森(James Atkinson)。
  法文译本,1838-1878年,译者:莫尔(J.Mohl)。
  德文译本,1851年,译者:弗里德里希(Adolf Frisedris)。
  德文译本,1851年,译者:夏克(Schack)。
  意大利文译本,1886-1888年,译者:皮齐(Pizzi)。
  拉丁文译本,1887年,译者:兰达耶尔(Landauer)。
  英文译本,1905-1925年,译者:阿泽尔·乔治·瓦尔内尔和埃德蒙德·瓦尔内尔(Arthur G.Warner,Edmond Warner)。
  俄文译本,1957-?年,翻译组主持人为伊朗著名诗人拉胡蒂和他的夫人。

据所知,目前《列王纪全集》的全译本有土耳其、法、英、德、意和俄文译本。

俄国东方学家茹科夫斯基(公元1783-1852年)和英国诗人阿诺德(公元1822-1888年)都以鲁斯塔姆和苏赫拉布这一悲剧故事为题材,用他们各自的民族语言创作了叙事诗。德国诗人歌德高度评价菲尔多西,他有一首诗题名《菲尔多西说》(《西东诗集》),这首诗的开头,引用了菲尔多西的诗句:“世界啊,你对世人多么不公,你养育了世人但又使他们丧生。”另一位德国诗人海涅十分同情菲尔多西不幸的遭遇,他写了一首长诗名为《诗人之死》。在这首诗中,他盛赞菲尔多西:

    “红花十七次绽放,
    又十七次枯萎凋落。
    十七次夜莺放声轻唱,
    又十七次归于沉默。
    在这漫漫长年,诗人独居一隅,
    在他思维的纺车旁,日夜辛劳不息,
    编织着他的绚丽的诗歌。
    诗人把他祖国的往昔,
    把古代伊朗诸王的业绩,
    以他的惊人之笔,编织在他的诗里。”

在诗的结尾,海涅写到迟到的玛赫穆德的赏金驼队进了图斯西门,而诗人的送葬队伍出了东门:

    “这时,整个图斯在向诗人告别,
    图斯城在为诗人送行。
    人们伴送图斯的菲尔多西
    一个伟大的诗人远去。”

西方伟大诗人的这些动人的诗句,对这位东方诗人是最好的安魂曲。

中国文学界开始认识菲尔多西的《列王纪全集》可能是在1927年,在这年出版的郑振铎的《文学大纲》一书中,作者对菲尔多西和《列王纪全集》作了比较详细的介绍:“他(指菲尔多西——译者)的诗名极高。在欧洲人所知道的波斯诗人中,他是他们所熟知的第一个大诗人。如希腊之荷马一样。《帝王之书》(即《列王纪全集》——译者)包括波斯古代至弗达西(即菲尔多西——译者)之前代,即阿拉伯人入侵时为止。他所用之文字是波斯文字的最纯粹者。阿拉伯字用得极少。《帝王之书》中有许多节是非常美丽的,其描写力之伟大与音律之谐和,没有一个诗人可以比得上他。”

1934年伊朗举行菲尔多西诞生千年祭,我国文学界也有反应。《文学》杂志(第三卷,第五号)发表伍实的文章《波斯诗人菲尔多西千年祭》,并从英文译出《列王纪全集》中的一个故事《真犀德和曹亚克》(即《贾姆希德和佐哈克》)。此文详细介绍了菲尔多西,高度评价史诗《列王纪全集》。这一故事的发表,标志着我国文学界开始接触史诗的内容。

1949年以后,诗人菲尔多西和《列王纪全集》开始进入我国外国文学教学的课堂。1964年出版了《列王纪全集》中最著名的悲剧故事《鲁斯塔姆与苏赫拉布》(潘庆舲译自俄文)。早在上世纪50年代,史诗《列王纪全集》已经列入我国“外国文学名著丛书”出版计划。199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列王纪选》(张鸿年译自波斯文)。同年,伊朗召开《列王纪全集》问世千年纪念国际学术讨论会,我国学者多人应邀出席,并发表论文多篇,展示了我国学者研究这一伟大史诗的成果。

最后,应该指出:《列王纪全集》不论在思想内容上还是在艺术形式上都有些不足之处。比如诗人歌颂本民族英雄人物的同时,往往流露出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把伊朗描绘为世界的中心,认为伊朗人高于其他民族。由于《列王纪全集》是长篇叙事诗,其中有的内容难免显得冗长重复,令人读了有沉闷之感。有些诗句也未脱出陈词套语的窠臼。书中有些城市和地区的方位也不尽符合实际。